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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重水复入壶源,一路故事一路诗

来源:心肌梗赛 时间:2021-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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壶源溪(照片源于网络)

(一)

壶源,古名湖洑水,发源于浦江县的铁雷山。《唐书·地理志》记载,“湖洑水中有蜮,含沙射人。每遇夏秋,人不敢涉。”蜮是一种食禾苗的害虫,传说它喜欢躲在水里,口含沙粒射人或人影,这就是成语“含沙射影”的由来。南朝宋鲍照《苦热行》诗:“含沙射流影,吹蛊痛行晖。”

壶源由南往北曲折流淌,经浦江、桐庐,至诸暨,这一段水路称为“壶源江”。此后,从富阳湖源石龙村南的金沙岭入富阳,折西北流经湖源乡、常安镇至场口镇。在富阳的这一段水路,被称作“壶源溪”,或名“湖源溪”。上游称江,下游叫溪,这倒也十分的有趣。

壶源溪到场口的木排头分成两支:一支西流经瓜江,至上村注入富春江;另一支称青江,俗称小江,北流从青江口汇入富春江。

壶源溪与富春江(朱啸尘摄)

瓜江也称瓜桥江,因孙钟种瓜而得名,所以说到瓜江,就不得不提到三国吴大帝孙权的爷爷孙钟。

据南朝宋·刘义庆的《幽冥录》记载,

“孙钟,吴郡富春人,坚之祖也。与母居,至孝,笃信,种瓜为业。忽有三年少诣乞瓜,钟为设食。临去,曰:‘我司命也,感君不知,何以相报?此山下善,可作冢。’复言:‘欲连世封侯而数代天子耶?’钟跪曰:‘数代天子,故当所乐。’便为定墓,曰:‘君可山下百步后顾见我去处,便是坟所也。’下山行百步,便顾见悉化成白鹤也。”

确切地讲,孙钟是孙坚的父亲,东汉末年,天下大乱,遂隐居在富春江畔,以种瓜为业。路人有求,慷慨相赠,因此孝友之名,肆闻乡里。

当地代代流传着孙钟种瓜的故事,至今不息,孙钟种瓜的十八亩雄瓜地仍在瓜桥渡口。孝子西瓜也成了孙钟种瓜之洋涨沙的一大特产,区区一物,竟有两千多年的历史。

《富春屠》·释文珦

瓜桥路入屠山寺,山势蜿蜒似卧龙。

长者布金传几世,庆真垂迹在前峰。

连筒架壑寒泉洁,高阁凌空莫霭重。

八十老僧偏念古,向余慷慨说孙钟。

八十老僧不知是谁,就像我们身边那些热情好客的老人一样,向远来的客人讲述着先贤的故事。

所以说,孙钟种瓜,其实是种德。俗话说得好,“种豆得豆,种瓜得瓜,积善积德,三世其昌”。孙钟种德,惠及子孙,最终建立吴国,开辟了三国时代。

孙钟种瓜

孙钟以“孝德”著称,而他的儿子孙坚却是以“武勇”闻名于世。

“孙坚,字文台,吴郡富春人,盖孙武之后也。少为县吏。年十七,与父共载船至钱唐,会海贼胡玉等从匏里上掠取贾人财物,方於岸上分之,行旅皆住,船不敢进。坚谓父曰:‘此贼可击,请讨之。’父曰:“非尔所图也。”坚行操刀上岸,以手东西指麾,若分部人兵以罗遮贼状。贼望见,以为官兵捕之,即委财物散走。坚追,斩得一级以还;父大惊。由是显闻,府召署假尉。”(《三国志·孙坚传》)

孙坚和他的父亲孙钟从瓜江口发船,大概是去钱塘卖瓜的,结果船行到匏里这个地方的时候,遇到了海贼正在岸上分赃。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人的选择通常是息事宁人的态度,远远躲开,唯恐被海贼看见。孙坚则不然!他操刀上岸,居然以一人之力把海贼都赶跑了,还冲上去追杀“斩得一级以还”。可见其智、其勇。瓜农的儿子孙坚由此孤微发迹,征伐天下,从县丞做到长沙太守,成为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的先锋,打进了洛阳,累官至破虏将军、豫州刺史,封乌程侯,时人誉之“江东猛虎”。

孙策之勇,不亚于其父。孙坚死时,孙策年仅17岁,从袁术那里招回父亲旧部一千余人马,开始渡江征战,以九年时间平定江东六郡,开创了东吴基业,人称“小霸王”。就连曹操都赞叹道:“猘儿难与争锋也!”南宋诗人刘克庄诗曰:

《孙伯符》·刘克庄

霸略谁堪敌伯符,每开史册想规模。

一千扫众横江去,十七成功自古无。

不分老瞒称猘子,便呼公瑾作姨夫。

君看末命尤奇特,指顾张昭为托孤。

中国版图,西高东低,所以江河多从西向东流。唯瓜江是从东向西流,所以当地的百姓都传言这里会出一个君王。这君王的名头,后来就应验在了孙钟的孙子孙权身上了。孙权称帝之后,孙钟种瓜的洋涨沙,被改名为“王洲”。

东吴伟业的创立就像一场接力赛,孙坚拉起了东吴军队,孙策打下了江东地盘。孙权没有父兄的勇猛,却以“谋略”见长。正如孙策临终前对孙权所说的,“冲锋陷阵,争城夺地,你不如我。运筹决策,选贤任能,我不如弟。”在赤壁败曹操,在夷陵败刘备,最终称帝建国,三分天下得其一。不仅如此,这位雄主的水军还乘着战船最早地开拓了台湾岛,他为中国经济文化重心的由北南移打下了最早的基石。作为鼎峙的三国中历时最久的王朝的创建人,以至一千多年来一直吸引人来这片历史性的土地瞻仰。

传说孙钟种瓜的十八亩雄瓜地

(照片源于网络)

清乾隆皇帝弘历对这场接力赛赞赏有加:

《姑苏览古杂兴·其二》·弘历

孙坚真有子,江左独称雄。鼎立曹刘际,瓜分山海中。

鲁周司内外,襟带控西东。风与吴人便,无妨台起铜。

两宋之际的名臣李鞉曾有诗云:

《三学院其二》·李鞉

江横水如带,枫落山为屏。高深自天险,豪迈由地灵。

行个古道中,下马坐邮亭。鹤栖必仙家,凤仪岂尧庭。

神仙事恍惚,谁实观超升。孙氏一时杰,父兄俱有声。

将军垂紫髯,阿瞒眼亦青。周郎往视师,不数李与程。

缅怀前哲人,耿耿在心扃。托宿就萧寺,梦还神更清。

南宋末年的名士朱清亦有诗云:

《瓜桥竞渡》·朱清

东吴霸业已成然,渡口瓜畦泽未乾。

为问曩时仙在否,何堪云树鹤蹁跹。

朱清字元之,号希夷,是宋代名儒朱熹后裔,世居富阳仪凤都,也就是今天壶源溪流经的场口镇。

朱清与庆护里(今富阳环山乡)的叶李同受业于太学博士施南一,成莫逆之交。南宋末年,奸相贾似道“欺君误国,恃宠而骄”,“引荐奔竞之路,交通贿赂之门”,朱清与叶李等人上书朝廷,请求“费坠奸伪之术,斩似道以安众心”。

事后,叶李遭贾似道报复,被诬控图谋不轨,之后,锻炼成狱,流放漳州。当时,朋辈惧被株连,不敢前往探视,独有朱清挺身送行,送酒食于转塘大朱桥边。后贾似道罢黜,叶李复归。朱清又迎候叶李于大朱桥渡口,相见无一语慰劳,但勉其以风节自许。

后来叶李出仕元朝,官至副宰相。他致书朱清:“愿执事幡然改辙,无恋泉石之娱;大展经纶,无负苍生之望”,劝其入京为官。而朱清终不应召,以严子陵自况,归隐富春江畔,终老于东山。

《严峙钓台》·朱清

谁著羊裘探故人,客星炯炯照天文。

严陵矶下桐江水,流到东山一色清。

朱清去世后,旅居富阳的元代文坛领袖杨维桢为其立传。

(二)

诚如南北朝时期的吴均在《与朱元思书》中所言,来到富春江之后,“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黄公望也说“富春山水终嘉遁”,这里是隐逸者的绝佳之地。自严子陵以来,一代又一代的隐者结庐于富春江畔,把富阳作为自己人生的归宿地。

百里壶源溪,在王洲注入富春江,距离王洲不远,有一座山,名叫申屠山,简称屠山,东汉申屠刚、申屠蟠晦党锢之名,先后结庐遁隐于此山,因名。山下有村,因山得名屠山村,民国时期,村民觉得“屠”字不吉,更名为图山村。

五代十国时期的吴越国丞相许明在退休之后,也隐居于屠山。许明后舍宅为寺,名许明院,后改名为大雄寺。

在富阳城北的阳陂湖,旧时有许明大王庙。据许明的后代、清代诗人许正衡考证,环阳陂湖而居的各个村庄,“庙所奉土谷神皆许明大王而已”。也就是说,当地百姓都是把许明当成土地神来供奉的。生则造福家乡,死则泽被一方,可谓乡贤也。

据南宋《咸淳临安志》记载,五代十国时期的著名诗僧、画僧贯休曾到屠山许明院驻锡,并写下“一瓶一钵垂垂老,万水千山得得来”的诗句。这句诗后来成为了贯休的招牌,世人称其为“得得和尚”。

吴越国君钱镠慕名求诗于贯休,贯休赋诗一首。

《献钱尚父》·贯休

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鼓角揭天嘉气冷,风涛动地海山秋。

东南永作金天柱,谁羡当时万户侯。

只因当时钱镠有统治天下的野心,要求他把“十四州”改为“四十州”。贯休说:“州亦难添,诗亦难改。闲云野鹤,何天不可飞耶!”即刻拂袖而去,从此云游天下。

许明有一后人,名叫许彧,生活在五代十国末期到北宋初年,事母至孝。因母亲爱吃鱼,但屠山山高林密,难以吃到鲜鱼,因此,许彧先迁居大桐洲,宋初时定居东梓关,成为东梓关许氏之祖。

东梓关(照片源于网络)

定居东梓关后,许彧每天给母亲的饭食中都有鲜鱼。有一次,许彧因为身体不适,没有出去抓鱼,不久,母亲也因数日没有吃鱼而生病了。当时正逢隆冬时节,天冷,大雪,渔民无法捕鱼,许彧在村里到处都找不到鲜鱼。于是,许彧来到江边,对着富春江水号哭。在许彧大哭的时候,忽然有两条鱼跳到了岸边。他就抓了鱼回家,侍奉母亲吃鱼,不久,母亲的病就好了。这就是许彧“对江求鱼”的故事。

东梓关至今仍以江鲜知名。清代诗人许正衡有诗云:

《富春杂咏》·许正衡

晚风隔水起渔歌,拨刺银鳞出碧波。

首夏鲥鱼新上市,酒楼月下醉人多。

许正衡就是东梓关人,许彧的后裔。

吃肥美的富春江鲜,最搭的莫过于场口的土烧酒。场口土烧酒用高粱为原料,有时还配以荞麦、小麦、籼谷、糯谷等,按各人喜好调制,口感纯正,性烈,又有很好的回甘。这时若再佐以小菜几碟,与江里的时鲜搭配着,浅斟慢饮,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南宋抗金名臣郑刚中来到场口的时候,正是场口人吊酒的时节,一路飘逸着酒香。

《渡胡源口》·郑刚中

梨枣迎霜树压黄,盖茅新屋渐成行。

人情喜见兵戈息,路上时闻酒瓮香。

郑刚中任四川宣抚副使,治蜀颇有方略,威震境内。后因触犯了秦桧,被罢责桂阳军居住。

郑刚中到场口,当然不是专为吃江鲜来的。郑刚中是金华人,去都城临安走的是水路。他从浦江坐竹筏沿壶源江顺流而下,到窈口与诸暨马剑交界金沙渡的时候,见此处溪滩宽阔,溪中有一奇峰突兀,峰下形成碧潭,心有所动,写下了一首诗。

《度金沙岭》·郑刚中

两行古木影交加,山欲侵云水见沙。

最好岭前鸥鹭起,竹林深处两三家。

沿溪而下,更只见两边山峦重叠,古木苍翠,沟壑交错,山谷幽深,可谓是奇山奇水赏不尽,水抱山围别有天。

可惜,山水虽美,郑刚中的感受却不怎么好。俗话说“湖源十八渡,渡渡要脱裤,一渡不脱裤,裤裆滤豆腐。”我们管这种体验叫做“漂流”,郑刚中管这种经历叫做“受罪”。

所以,竹筏过了湖源口,就是现在的场口,从竹筏上下来,换乘小舟,他的心情一下子就明朗了起来。

《渡胡源口》·郑刚中

暂出箯舆上小航,眼明重喜见江乡。

梦魂孤寄浪头宿,一夜随潮入富阳。

(三)

郑刚中是乘船从场口到富阳,而南宋“中兴四大诗人”之一的范成大曾在富阳南门渡口(又名下口渡)逆流而上到场口。

《下口渡》·范成大

不到江湖恰五年,歙山青绕屋头边。

富春渡口闲舒目,落日孤舟浪拍天。

富春江上一叶舟(朱啸尘摄)

元末明初的学者戴良也曾在场口下船,取道回家。戴良是诸暨马剑人,元朝的时候曾担任淮南江北等处行中书省儒学提举的职务。

朱元璋攻占婺州后,大力延揽当地的名士,宋濂、戴良与刘基、章溢、叶琛同受朱元璋礼聘,尊为“五经”师。

时,宋濂正在壶源溪附近的龙门山修道著书,以躲避元廷的征召,并自号“龙门子”。至正二十年三月,宋濂接到诏书。他对朱元璋派来的使者樊观说:“吾闻大乱极而真人生,今其时矣!”他欣然应命,并到金华府与刘基等会和,一起前往应天府。

在所有这些大师中间,朱元璋最看重的是宋濂和戴良。他说:“戴叔能、宋潜溪辈,又得朱子之文澜,蔚乎盛哉!”

戴良独被任命为“学正”。朱元璋要请戴老师教导他的子弟和亲信们,要造就一批大明朝未来的栋梁。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前脚刚刚离开金华,不识好歹的戴良竟然就“遁去”了,留给大明开国皇帝的只是一个飘忽的背影。

《织小编》中纪录戴良的弃官而走很有情趣:“良忽心悸,乃遁去。”这真的是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不过,在我看来,戴良也许是突然想家了。

《抵富阳宿县治作》·戴良

戾戾风荡波,鳞鳞云出崿。乘轺临安道,指景富春郭。

是节春已暮,遥途寒尚薄。升阳对人掩,倾润洒衣落。

解鞍憩危岭,倚剑望幽壑。饥禽声固惨,哮虎势尤恶。

既暝入公署,息念坐尘阁。俯思还浦鱼,仰忆回风鹤。

以之念乡县,临觞不能酌。

你看看,对家乡的思念,连酒都喝不下了。于是,买舟南渡,跨越富春江,抵达场口。

《次场口》·戴良

久宦迷故都,故都在何处?驱车向邻壤,头白不知路。

长林日夕行,旷野东西顾。方远叹途阻,逾近覆心惧。

岂无入林翮,莫与归飚遇。

郑刚中乘竹筏从金沙入湖源,顺流而下到湖源口(场口),而戴良则是溯溪而上,走的是“行路古所难”的壶源溪古道。行程更长,但溪山行旅,倒也是自在逍遥。传说这段古道还是秦始皇外出巡游到会稽山祭祀大禹时走过的路,民间也称秦皇古道。

壶源溪古道(张建龙摄)

屠山之南,是甑山,又名景山,古称胡洑山。唐《元和郡县志》载:

“(胡洑山)在县西南五十里,甚幽邃,重叠险远。每时有扰攘,人皆逃避此山。”

南宋《咸淳临安志》载:

“胡洑山,在县西南五十里。高三百丈,广一百三十二里。上有石楼石城。侯景之乱,里人姓陆者率乡邻保固之,全活万计。上有石佛,父老传云:澶渊之役尝见。”

年10月,国军79师团与团,在此英勇抗击窜犯南进湖源、浦江的日军千余人。战斗结束,日寇向龙门溃退,史称“景山阻击战”。

(四)

翻过甑山,便到了古城(今富阳常安镇)。见天色已晚,戴良于是在一户姓冯的人家借宿。

《至古城饮冯氏家》·戴良

跋马向斯里,仿佛见乡蒦。徒知故山近,终嫌归路断。

移疾驻近郊,薄言息短翰。新知固云集,旧交多雨散。

惟君好兄弟,视我实亲串。慷慨谈昔游,留连兴累叹。

荒基记歌榭,弃础忆吟馆。不睹物兴衰,讵知时治乱。

鄙人获良晤,是节牵薄宦。清卮阻久陪,别袂限长判。

冯氏是富春望族,与戴良差不多同时期的绍兴老乡张宪也曾在冯家做客,并登上冯家的读书楼“来青阁”吟诗一首。

《来青阁》·张宪

独松关下忠魂归,明珠洲边楼阁飞。

怪底青山在屋里,户牖自能吞翠微。

神芝一朵荡胷舞,翠滴寒光湿秋雨。

诸孙炙尽竹书青,从此襟怀小齐鲁。

张宪是元代后期文坛领袖杨维桢弟子。少时,负才不羁,慕鲁连子为人,不治产业,誓不娶、不归乡里,故年逾四十而犹独居。曾到京师,纵谈天下事,被视为狂生。元朝末年,张宪“入富春山中,混淄黄辈为方外游。日以诗酒自放,里豪见而异之,争下榻,设盛馔。生弗之顾。贫士或置鸡黍,辄饭不辞。”

诗中第一句,“独松关下忠魂归”,说的是富春冯氏的老祖宗冯骥。南宋末年,冯骥为独松关守将,年11月,元兵破独松关,冯骥与弟弟冯骐力战而死。

清《浙江通志》载:

“冯骥,字德父,富春人。性至孝,母病刲股和药以进。登景定进士,调安吉武康簿,有声,累迁大理丞。时元兵下襄樊,朝廷募豪杰为战守计,骥被荐协张濡守独松。元兵来攻,杀其渠帅。元将益兵捣之,濡遁,骥与弟骐力战死,赠集贤殿修撰。”

冯骥的侄子冯士颐也是杨维桢的弟子,与杨维桢“为昆仲交三十年”。

《冯处士歌》·杨维桢

星台下,桐庐阴,曰有节士冯氏之家林。

后三叶,五丈夫,子玉琳森。

曰正卿者,长身而美髯。

风局孤古,体貌疏且沉。

家不失箴,里不失任。

贫不屈,富不淫。

有馀推与人,矧肯要爵禄,心阙下,足终南。

凤皇引高,神龙深深。

处士贞逸,退如处女古井心。

嗟今之士,科隐丘,事王侯。

行无补阙,言无裨谋,惟禄食是媒。

诡贞而佞,诡逸而逑,以为吾人忧。

放而返也,涧恚岳陇羞。

闻处士风,其不泚然在颡,岂吾人俦。

据杨维桢介绍,冯士颐“其先陈留人,自其曾大父志学徙家杭之富春山,遂为富春人。大父从周,宋承事郎,华亭县盐场提干。伯父骥,宋武康主簿,宋亡死节于独松关。父革,不仕。”

杨维桢在《西湖竹枝集》中又说:

“冯士颐,字正卿,富春人,宋死节臣古先生之侄也。为人倜傥,有大度。其诗风骨清峻,与其乡人大痴道人,云槎子为唱和友。”

冯士颐留有《西湖竹枝词》一首。

《西湖竹枝词》·冯士颐

与郎情重为郎容,南北相看只两峰。

请看双投桥下水,新开两朵玉芙蓉。

杨维桢也曾隐居富春山,与画画的大痴道人黄公望铁笛唱和,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杨维桢在其《梦洲海棠城记》中说:“吾尝谓:世间无神仙则已,有则自是吾辈中人耳。”

杨维桢

杨维桢在富阳收了不少弟子,他在《西湖竹枝集》中提到的“云槎子”名叫吴复,就是杨维桢的弟子。吴复是富阳湖源人,字见心,号云槎。四岁能诵书千余言。家贫苦读,著有《云槎集》。在杨维桢五十岁时,吴复为老师编了《西湖竹枝集》一书。几年后,吴复病卒,杨维桢为他撰写了墓志铭。

吴复也写诗,而且写的也不错。

《西湖竹枝词》·吴复

官河绕湖湖绕城,河水不如湖水清。

不用千金酬一笑,郎恩才重妾身轻。

不过在杨维桢的眼里,他这么多弟子中,像张宪这么出众的,却并不多。“吾门称能诗者,南北凡百余人,求其似宪者,不能十人。”

古城村冯氏家东北不远处,隔着壶源溪,是永安山。据传元朝末年,朱元璋兵败逃至永安山,并在山上妙智寺逗留。妙智寺旧名“郦峰院”,原有唐著名书法家柳公权题碑。唐太和元年,由会遇法师始建。

会遇法师是唐睢阳太守许远的孙子。“安史之乱”期间,许远与张巡坚守睢阳城十个月,以七千人挡住了安禄山麾下十三万乱军,保全了江淮百姓不被乱军荼毒,更为大唐军队的反击赢得了时间。

韩愈说:

“守一城,捍天下,以千百就尽之卒,战百万日滋之师,蔽遮江淮,阻遏其势,天下之不亡,其谁之功也?”

许远和张巡后来以身殉国。“安史之乱”平后,唐皇命将二人图像于凌烟阁,并赦建双忠庙于睢阳,岁时致祭。此后历代都有加封。

民间感其二公的气节,也建庙祀之,称许远和张巡为“文安尊王”和“武安尊王”,两人被合称“文武尊王”。

清代,许远的塑像还被请到太庙中,成为41位陪臣之一,与历代帝王共享皇家祭祀。

在广东潮州双忠祠门口挂着一幅对联,是对二人的高度评价:

“国士无双双国士,忠臣不二二忠臣。”

文武尊王(照片源于网络)

张宪在壶源溪一带游历的时候,曾登寺题咏。

《春登永安寺》·张宪

宿雨忽开雾,凭高散旅愁。野烟啼翠鸟,庭草卧青牛。

怪石尖于剑,长杉高过楼。尚怀登绝顶,东北望杭州。

张宪并不寂寞。在壶源溪一带,杨维桢替他找了不少师兄弟,可以溪山行旅,一路唱和。除了冯士颐和吴复外,在永安山的妙智寺里,有两个和尚,一个叫释守仁,还有一个名叫释如兰,也都是杨维桢的弟子。杨维桢说:“余在富春时,得山中两生,曰兰曰仁,皆用世之才,授之以春秋经、史学,兵兴潜于释。”

释守仁,号梦观,字一初,元末著名僧人。发迹四明延庆寺,后任永安山妙智寺主持。保存至今的光绪《永安山妙智寺谱》中,就载有一篇赞主持僧一初法师(释守仁)偈。

释守仁是著名的书法家。他的书法作品《然灯授释迦文记画赞》《题王蒙太白山图卷》都被收藏在辽宁省博物馆。

释守仁《然灯授释迦文记画赞》

释守仁也写诗,有《梦观集》六卷,可惜失传了。后来在日本国立公文书馆内阁文库发现《梦观集》旧抄本一部,为转抄明建文三年刊本。现摘录释守仁的一首诗以飨读者。

《题温日观葡萄次韵》·释守仁

龙扃失钥十二重,骊珠迸落鲛人宫。

镔刀剪断紫璎珞,累累马乳垂金风。

树根吹火照残墨,冷雨松棚秋鬼哭。

蔗丸嚼碎流沙冰,鸭酒呼来汉江绿。

寒铁削藤剑三尺,雷梭怒沉陶家璧。

昙胡醉起面秋岩,一索摩尼挂空壁。

释如兰俗家姓陈,字古春,号支离,也是富阳人,从小跟释守仁一起,在杨维桢门下“受春秋,通大小部”。与释守仁一样,释如兰也是当时著名的书法家和诗人,著有《支离集》七卷。

《题竹诗》·释如兰

一夜竹窗雨,秋声入梦闻。

都将枝上泪,洒遍九疑云。

释如兰在永安山妙智寺出家,跟随石聪坚法师,“剃染戒行,高洁净,业精专”。

释如兰小楷心经

据《永安山妙智寺谱》记载,明太祖朱元璋四处征战时来到永安山,寺僧不识,于是他在寺壁题诗一首。

《题妙智寺》·朱元璋

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腥腥。

山僧不识英雄汉,何用叨叨问姓名。

主持僧释守仁见了之后,答诗云:

《答朱元璋》·释守仁

御笔题诗不敢留,留时惟恐鬼神愁。

忙将法水轻轻洗,犹有余光射斗牛。

据说朱元璋在永安山逗留期间,常与释守仁、释如兰在骊珠石上下棋呤诗,谈论军国大事。

朱元璋登基后,释守仁被徵授僧录司右讲经,甚见尊礼,三考升右善司,为当时的宗教领袖之一。

明代传奇高僧溥洽法师有诗云:

《释守仁赞》·释溥洽

右衔三考左衔升,跨郎龙基只一僧。

遍界光明藏不得,又分京浙百千灯。

释如兰也被召进天竺寺,并赐袈裟一件。释如兰“住杭州天竺,道益超迈。成祖御极,召四方名德,较鋑经律,论三藏,兰于首例。锡赍优渥,尤精于法相。”

释如兰和明代民族英雄于谦的父亲关系非常好。于谦满月的时候,释如兰参加了于谦父亲举办的汤饼会。他摸着于谦的头说:“此儿他日救时宰相也。”

于谦后来专门到释如兰的墓前祭拜,并写下一首诗。

《吊祭古春兰法师》·于谦

维那正法眼,冰鉴独先知。摩顶昔怜我,铭心更忆师。

救时惭宰相,被谤惧磷辎。拜奠香台下,临风雪涕洟。

(五)

永安山上的郦峰院于五代时改名永安寺,北宋年间又改名妙智寺。宣和年毁于兵灾,南宋建炎四年,邑人李鞉募资重修。

《题永安山妙智寺》·李鞉

永安高万丈,芒履上崔嵬。云销菩提影,苔封般若台。

珠经荒古塔,出钵卧龙胎。兰刻逢僧话,胡麻踵接来。

李鞉,字彦渊,古城(今富阳常安镇)人,宋徽宗崇宁二年进士,大观三年举宏词科。

宋徽宗宣和元年,李鞉出任广东市舶司提举。市舶司提举相当于是现在的海关关长,这是一个肥缺,因为广州为当时我国海外交通最繁盛的口岸,远来与我国进行贸易的外国商船,大多集中于此。但李鞉在市舶司的数年,一直保持着“居官廉直,珍货一无所取”的优良作风。宋徽宗也因李鞉的“廉直”召他入京,任为比部郎中。

李鞉将离任回京的消息一传开,强盗们认为发财的机会来了,就潜伏在李鞉回京的必经之路,拦路行劫。他们强行打开李鞉的行装,里面除了一些替换的衣服和书籍之外,没有任何贵重的物品。强盗大失所望,同时也怀着敬佩之情,将李鞉放了。从此,李鞉的廉洁之名,传遍朝野,被誉为“清节之士”。

李鞉办事认真,不徇私情,廉洁奉公,又有文名,因而在朝廷内的威信颇高。当朝权相秦桧为了拉拢和利用李鞉,便希望自己的儿子娶李鞉的女儿为妻。这样的姻亲,若是换了别的官员,那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到的,而李鞉却嗤之以鼻,断然予以拒绝。之后,秦桧又请李鞉当自己儿子的老师。但是李鞉说“为天子卿监,岂为宰相教子?”又给怼回去了。

耿直的李怼怼,得罪了权倾朝野、气势熏天的秦桧,官运自然不会太好。不过他很淡然。

《三学院其一》·李鞉

远岫朝来更爽,孤云徙倚长闲。

飞出偶成霖雨,归来依旧青山。

正如现在很火的那句话,“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古城村李氏宗祠

回到富阳后的李鞉十分洒脱,他说做人一生,就是要做到绝贪、绝痴、绝嗔;三绝之中,“贪与痴已绝,独嗔未尽去。”自此,他就自号“去嗔居士”,将自己的小屋也命名为“去嗔”,钟情于富春山水,游走于佛院之间。

没事的时候,李鞉喜欢到宝林院去坐坐,与僧人释则安吟诗唱和。

《宝林院岩香阁》·李鞉

花到清明际,随春渡虎溪。勾牵木芍药,流落古招提。

独喜孤芳在,何妨众草齐。定知妃子意,不解谪仙题。

《和李公鞉宝林院岩香阁》·释则安

醉歌寒食夜,花照武陵溪。吟钵聊先击,诗筒更远提。

影随春色动,芳与国香齐。玉节重来赏,僧窻觅旧题。

宝林院位于仪凤村(今富阳环山乡),原名双林院,建于宋大中祥符四年,由大德禅师所建。治平二年改名为宝林院,寺有岩香阁、石门霞、仙人迹、菖蒲涧、可赋轩等胜迹。

南宋大诗人范成大曾慕名到宝林院游览。

范成大到来时恰逢场口过时节,街上热闹非凡,人声鼎沸,拥挤不堪,连停下来掸掸缨上灰尘的地方都找不到。这一年一度、一村一节的过时节风俗到现在还盛行于场口一带。范成大一进宝林院,感觉此处环境幽静、风景优美,顿时诗兴大发。

《题宝林寺可赋轩》·范成大

十里江声杂市声,道傍无处濯尘缨。

宝林寺里逢修竹,方有诗情约略生。

宝林院附近可赏玩之处颇多,还有真如院、三学院,后来一齐并入进了能仁寺。

双林寺,旧名宝林院(张建龙摄)

建于唐乾符元年的三学院也是李鞉常去游览作诗的地方。

“鹤栖必仙家,凤仪岂尧庭”,李鞉巧妙地将仪凤乡和栖鹤乡两个地名镶嵌进了《三学院其二》诗中。仪凤乡在壶源溪下游,即今天的场口镇,取“有凤来仪”之意。因出了吴大帝孙权,故李鞉称之为“尧庭”。而栖鹤乡则在古城村的上游,今常安横槎、湖源钟塔一带,是李鞉的老祖宗李重耳隐居的“仙家”之地。

(六)

李重耳据说是汉飞将军李广的后代。李广的孙子李陵投降匈奴之后,李家就在陇西(今甘肃一带)定居了下来。十六国时期,李重耳的爷爷李暠以敦煌为都城,建立了西凉国,疆域广及西域。

李暠去世,李歆继位,由于用刑过于严厉,又喜欢大造宫殿,不听大臣劝谏,国力迅速衰退,最终被北凉所灭。

李重耳是李歆的第三子,西凉灭亡后,与兄弟各奔东西。

李重耳乔装易服,从大西北一路南下,最终到了富阳。最初他隐居在鹳山,严子陵曾经垂钓过的地方。“始奔富春严陵祠北山中结庐而隐,地曰鹳山”(《光绪富阳县志》)。可这里既靠近县城,又接近富春江,喧哗不绝,容易走漏消息,并非绝佳的隐居地。于是在当地人的指点下,李重耳乘船渡江,再沿壶源溪往南,最终在距离县城八十里的甑山找到了栖息之地。

这个甑山,与别名景山的甑山相距三十里。据说李重耳隐居的地方仙鹤翔集,李重耳怕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又换了个地方居住,没想到这些仙鹤居然又跟着他到了新的居所。所以甑山后来改名为栖鹤山,李重耳隐居的地方也被叫做栖鹤乡。

李重耳去世后,他的儿子李熙后来复归陇西,并成为关陇集团的一员。李熙生李天钖,李天钖生李虎,李虎生李昺,李昺生李渊。对,没错,就是建立唐朝的李渊。

由于史料不详,所以学者陈寅恪认为李重耳是李唐杜撰出来的先祖。但是,从富阳地方史志和李氏家谱来看,李重耳不仅确有其人,而且就安眠在壶源溪畔。历代《富阳县志》均有明确记载:“魏安南大将军李重耳墓在县西南九十里栖鹤钟塔山。”

钟塔山(照片源于网络)

唐朝建立后,认祖归宗,于武德年间在富阳敇造李重耳墓,改栖鹤山为千春山,并建千春寺。二百余年后,唐宪宗又派建王李恪到富阳祭扫先茔,奉诏改山为万春山,寺为万春寺。万春即万岁的意思,这个寺名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取的。

南宋诗人吴儆曾寓居于此,并写下《寓壶源僧舍》三首。

风檐淅淅褪新青,书展残灯翳复明。

读罢离骚还独坐,此时此夜若为情。

闷来掩卷已三更,风露涓涓月满庭。

闲扑流萤冲暗树,危梢点点堕寒星。

归来闭户还高枕,窗隙微通月影斜。

风急忽惊乌鹊起,空阶簌簌堕松花。

如今湖源有寺口村,就在网红“龙鳞坝”附近。村里有万春寺地名,万春寺寺基尚在,北有万春岭、岭东有万春山,山南为钟塔村。

网红龙鳞坝(照片源于网络)

(七)

据说建王李恪祭扫栖鹤山先茔后,在归途中得病死于徐州,故李氏这一脉为守陵而定居徐州。其后人李昪又建立了南唐。据《烈祖本纪》中记载:

“烈祖光文肃武孝高皇帝名昪,字正伦。小字彭奴。徐州人。姓李氏。唐宪宗第八子建王恪之玄孙。”

李昪的儿子李璟继位后,也曾派长子李从福来万春山祭扫。时富春是吴越之地,吴越王招其为驸马,把保安公主嫁了给他。

李璟死后,第六子李煜继位。这个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填词皇帝”,初名从嘉,登位后改名为煜,字重光,号钟隐。根据野史记载,太平兴国三年七夕节那天,也正是李煜的生日,李煜有感而发,写下了一曲《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今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首词传到了赵光义的耳朵里,惹得赵光义勃然大怒,立即命人为其送去了生日礼物——一包牵机毒药。是日,李煜卒,年仅42岁。

李煜死后,宋太宗加封李煜为吴王,以王礼厚葬于洛阳邙山。但是,据南宋富阳县令赵汝崖《李宗礼墓志铭》载:

“煜献土归于我朝,进封陇西郡公,子孙乾等三十一人咸拜节度使,卒赠吴王,敕葬富春月燕山之阳,因而曰吴驾坞。”《富阳县志》载:李煜墓“在重耳墓北,月燕山吴驾坞。”

湖源乡李家村,形似一条鲤鱼,与李煜谐音(张建龙摄)

李煜的灵柩南迁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回杭祭省的钱俶。钱俶和李煜同为亡国之君,又因李煜的哥哥李从福娶了钱俶的姐姐保安公主,两家有姻娅之好,于是钱俶就为李煜写了一篇墓志铭。

“太平兴国五年戊寅七月十三日,陇西郡公李公卒于官,赠太师,追封吴王,命礼部计符其子姓官所,已达,皆号泣徒跣,疾奔殡次。明年已卯,乞恩归柩于杭之富春山。越岁辛巳二月十一日,葬于祖重耳公之墓北,月燕山之阳,因曰‘吴驾坞’。适俶祭省归杭,且有姻娅之好,事状强志其墓。

“按李氏国姓,公讳煜,字重光,西凉武昭王之后。二十一世孙名昪者,公之祖也,讳祌,因避朱全忠之乱,徙居润州。未几,改讳昪,奉吴主诏,禅位于金陵,号昪元,国号‘唐’,在位七年。皇考讳璟,嗣位,迁都泉州,寻迁南昌。生子从福、从寿、从康、从宁、从士、从嘉、从美、从善,从效。而从嘉即公之幼名也。生有异相,丰额骈齿,一目重瞳;早知国事,聪悟好学,经史子传,一见辄解;善兵法,工书画,明音律;其睿知明聪,罕有出其右者。初守建康,民咸德之。交泰辛酉三月一日,皇考在位三十一年而殂,以公即大宝,教民稼穑,铸钱兴商,物力富盛,又逾中原。在位十五年,天开景运,光岳气钟。

“我太祖皇帝,圣德神功,玉帛万国。而公则曰:‘君以爱民为本,天生圣人,生民幸矣!使有所据,岂仁人君子之心乎?’交泰乙亥十有一月,广发廪藏储蓄,给赏大小文武廷臣;旋又聚庐城民,见口行赏,虽尺钱寸帛,纤元所预。是岁,冬十二月,献土归汴。明年丙子,天统开宝春正月一日,上赐公冠带、器币、鞍马于明德门,授以光禄大夫、检校太傅、右千牛卫、上将军,加封侯爵,子姓从官,皆录用之;及追任公之勋旧徐铉、张洎等若而人。冬十月改元太平兴国,进封陇西郡公,计月加赐俸钱三百万。凡遇军国机务,上必顾而问之,虽属上下,礼若宾师焉。而公亦自饬励不懈,其命世拨乱之心,殷殷不已。惜乎天不假年,一病不起,讣闻之日,朱紫皇皇,上恸哭曰:‘失朕股肱矣!’诏封吴王。距其生则昪元丁酉九月初九日,享年四十有二。册封明妃吴氏为越国夫人、胡氏吴国夫人、徐氏齐国夫人。子男五:长曰震,拜河阳节度使、同平章事、兴元尹;次曰坎,拜山南西道节度使兼太尉侍中;三曰观,拜泰宁节度使兼西川行营前军兵马郡部署;四曰晋,拜归义节度使兼虞捷都指挥使;五曰节,授武胜节度使,出为川陕招安使帅师。女二:长适宋文美;次适刘文仲。

“呜呼!上天生公,宰割社稷,孰非有期于悠久也,然可久而不至于久,岂概可以夫土地拟之哉!善知人者,不于其行,而其于心。今观公之行,而揆公之心,无忝致治拨乱之仁矣,乌可无铭以昭不朽乎!执状之来,而系之以铭。

铭曰:

海岳钟灵,生公王室。宰割山河,身度声律。

归土守藩,永作良弼。如斯其人,后先协吉。”

(八)

李煜的长孙名叫李昭度,字光饶,37岁时被宋真宗赵恒任命为西染院副使、驻舶兵马都监同提举苏杭。李昭度在提举苏杭期间,为人办事件往往“进退动容之间,忠诚蔼然”,能“重贤能廉,干办之不失尺寸”。乾兴元年春,李昭度升任殿中侍御史,他大刀阔斧地肃振纪纲,纠劾百僚,犯颜廷诤,逆鳞之怒不顾,朝廷在职官员无不惧怕李昭度的直率坦荡。

宋仁宗赵祯对李昭度十分倚重。一旦朝政中出现难决之事,赵祯必征求李昭度的意见,年届七十的李昭度每每能够从容进对,“因其势而利导之”。

庆历元年,李昭度被授予太子太师的职位。但这时,已经是75岁高龄的李昭度决意解官辞归,从此携子孙“守邱墓于富春,优游千桑梓之间以自乐”。李昭度离京之时,相知最深的好友范仲淹前来践行。

据南宋富阳县令赵汝崖《李宗礼墓志铭》载:

“而(李煜)孙昭度四十二人咸乐富春山水,遂卜居焉……惟昭度官至枢密副使,加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命子孙居之守奉先灵,而为富春人也。”

李昭度归隐定居富阳,“守奉先灵”,子孙繁衍,人才迭出。所以,富春的李氏后裔都认李昭度为始祖。李昭度去世后,葬于富阳马鞍山之原。生前挚友,著名政治家、文学家范仲淹为其作墓志铭。

“李氏之先出自西凉武昭王暠之后,暠生钦,钦生重耳,僻隐富春。重耳生熙,熙生天锡,天锡生虎,仕西魏,封陇西公。虎生昞,封唐公。昞生渊,为宏化留守,转山西河东抚慰大使,寻即皇帝位,传次子世民……璟生九子,从嘉更名煜,嗣位一十五年,即公之王父也。从嘉生震,拜河阳节度使,即公之先考也。妣孙氏,封河阳郡夫人,生公,讳昭度,光饶其字也,公以慷慨不群之资,念先德之不泯,虽历官于四方,乃归守邱墓于富春,俾子孙占籍而为富春人也。”(《宋殿中侍御史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李昭度墓志铭》·范仲淹)

我们之前提到的李鞉就是李昭度的后裔。顺便说一句,李鞉77岁去世,《富阳县志》载“宋将作大监李鞉墓,在县西南栖鹤万春山”,与祖先李重耳、李煜相邻。

李鞉之后百年,古城李氏又出了一个清廉名臣李宗勉。

古城村李宗勉雕像

李宗勉,字强父,开禧元年进士及第,随后在台州、婺州等地做过地方官,也在吏部、兵部等中央部委历练过,可谓是从政阅历丰富。他把自己的工作经验,总结为十二个字,“守公道,行实政,谨命令,明赏罚”。

他居官严守法度,乐闻谠言。虽身居台辅,而家类贫士,有其曾祖李鞉之风,所以时人誉之为“公清之相”。

有一天,李宗勉路过杭州六和塔畔秀江亭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件事情,那就是多年来他常在塔下经过,每次都恨自己太忙,没有机会到塔顶上去。于是,就在那一天,他下定决心,要登到塔顶看风景。

到了顶层之后,四顾俯瞰,只见钱塘江滚滚东流,尽头处,水天一色,确实美不胜收。但李宗勉别有怀抱,他说今日我总算到了六和塔的塔顶,站在上面才知道,越高越危险,真是“高处不胜寒”哪!倒不如回壶源溪边的老家古城去,在树林里摊张草席躺下,还更安稳自在。

《题秀江亭》·李宗勉

经行塔下几春秋,每叹无缘到上头。

今日登临方觉险,不如归去卧林丘。

李宗勉去世后,归葬小隐山。

小隐山在富阳县城之北,因谢氏在此筑庐读书,三世出了六名进士而出名。与谢氏交往的都是当时风流人物,如范仲淹、欧阳修、王安石、苏轼、黄庭坚等。

范仲淹就曾经到小隐山来寻访谢氏父子。

《留题小隐山书室》·范仲淹

小径小桃深,红光隐翠阴。是非不到耳,名利本无心。

笋迸饶当户,云归半在林。何须听丝竹,山水有清音。

杨维桢也曾到过小隐山凭吊。

《小隐书室》·杨维桢

小隐山中结草堂,道人真与世相忘。

掩关默坐蒲龛小,留客清淡尘尾长。

蕉叶半窗人影乱,松花满地石泉香。

多惭汩没驱驰者,尽日红尘逐利忙。

但杨维桢那时,李宗勉的墓已经被毁了。元代诗人陈宜甫记录下了墓被毁的情景。

《富阳李宗勉丞相坟》·陈宜甫

丞相何年薨,郁哉此佳城。石羊卧烟雨,两马矫欲鸣。

翁仲唤不应,夜语招山精。往昔朱旐来,人诧死葬荣。

凿山进深邃,砌石宏经营。结庐慎呵护,樵牧焉敢行。

岂不有子孙,岁岁酹酒倾。岂期百年后,返使神鬼惊。

风涛翻浙水,乱卒交纵横。民居掳掠尽,犹记死者名。

操戈立冢上,啸动疑山崩。舂锄斗挥手,举石犁为坑。

红棺碎霞色,体貌浑如生。提撕解宝带,收拾金满籯。

一锥控渠口,采出珠光明。形骸委泥草,老树饥鸦声。

恐公德不及,身后祸乃萌。或为此财累,以致害不轻。

未从史书见,重感空坟茔。舟人指示予,历说为怆情。

长林落日暝,远浦寒烟晴。歌诗吊冥漠,江阔愁波平。

李宗勉官至左丞相兼枢密使,手握军政大权,又是朝中的主战派。执政期间,他“守法度抑侥幸”“不私亲党”“召用老成”,忠直敢谏,任人唯贤。他为国家大事,常常“秉烛达旦”,称得上是当时朝堂之柱石。蒙古人对其自然是恨之入骨。所以,当年蒙古人占领富阳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李宗勉的墓毁掉。

(九)

一路向南入湖源。

蜿蜒曲折的壶源溪,两岸是褐赭相间的悬崖峭壁。峰回水复,层峦叠嶂,石壁底清澈见底的溪水,卵石间抢滩嬉戏的石斑鱼,青山绿水倒映水中,仿佛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

到了这里,戴良知道距离家乡已经不远了。不知道为什么,乡关在望,戴良的心中不免多了一些期许,也多了一些“乡近情更怯”的焦虑。

《入湖源》·戴良

榜舟渡长浦,搔首望遥山。西界出吴道,东临入越关。

到家谅匪远,跋马势不前。怀禄吾岂敢,行路古所难。

独有山上云,既出复知还。

同样是踏马湖源,张宪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客问湖源风土》·张宪

湖源源上路,东与浦阳连。地胜藏春坞,民居小有天。

秋山红入画,晴野白浮烟。一道桃花水,如今泊战船。

元朝末年,群雄逐鹿,就连偏僻的壶源溪上,居然都停满了战船。看来即使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桃源深处,也躲不过战火的摧残。

湖源乡上臧村,有“江南小九寨”之称(照片源于网络)

这里是戴良在富阳的最后一站,窈口。翻过一座金沙岭,就是诸暨马剑了。站在金沙岭上,甚至可以看见诸暨的九灵山。九灵山,戴良魂牵梦萦的地方。他家就在九灵山下住。

《望九灵山》·戴良

九灵眇何许,连峰高不极。依稀接远雾,仿像起寒色。

我家是山下,别来岁频易。屋庐闲鸟声,冢墓遗兽迹。

可望不可至,空多故乡忆。

在壶源溪畔崇山峻岭间,富阳、诸暨、浦江三地交界处,有一座湖田山,又名蝴蝶山。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期间,借助湖田山的地理优势,山中的圣僧古刹曾是新四军苏浙军区浙东纵队金萧支队的后方革命基地,红色武装在此医院。

窈口村有座友于堂,坐落于村子中央,建筑雄伟,雕梁画栋,华美精致,是杭州地区目前保存完整、规模较大的徽派古建筑之一。

“友于”二字出自《诗经》,“维孝友于兄弟”。友于堂是潘氏的厅堂。明嘉靖元年,祖籍安徽徽州祁门的潘姓始迁祖永照公兄弟三人在富阳、桐庐两地经销山货,他们见湖源山水清秀、风水绝佳,便在几年后携家眷迁居窈口厅基落地生根,继续经销山货,兼营手工造纸。此后,置地造房、繁衍生息,渐成望族。

窈口村潘氏友于堂(照片源于网络)

年,时年17岁的董邦达补邑廪生。此后近十年间,年轻的董邦达开始了在壶源江畔的山乡教书生涯。

《壶源山题壁》·董邦达

闲庭春鸟数相呼,又见先生教旧徒。

白酒只堪浇块垒,青巾终不老头颅。

欣看空际云飞去,笑问穷途梦觉无?

坐对好山为写照,雨中试学米於菟。

据传董邦达曾得到潘氏第六世太公潘惟翰的关照,教书期间长期寄住在潘家。由于董邦达教学出名,潘太公还推荐董邦达到窈口附近的桐庐旧庄、松山等地私塾任教。

董邦达后来考中雍正十一年进士,乾隆二年授编修,官终礼部尚书,谥文恪。他好书、画,篆、隶得古法,山水取法元人,善用枯笔。其风格在娄东、虞山派之间。与董源、董其昌在书画史上并称“三董”。

董邦达与董诰父子二人历事三朝,位极人臣。勋名之盛,一时罕有伦比。却“未尝增置一亩之田、一椽之屋”(《清史稿·董诰传》),身前死后,家境仍似寒门,惟有两袖清风。因此董诰去世之后,嘉庆皇帝不但亲自祭奠,并作挽诗悼念。

《挽诗》·嘉庆

世笃忠贞清节坚,先皇恩眷倍寅虔。

骑箕仙苑九秋杪,染翰枢廷四十年。

只有文章传子侄,绝无货币置庄田。

亲临邸第椒浆奠,哀挽荩臣考泽宣。

鹳山大学士牌坊上刻有嘉庆皇帝的挽诗(照片源于网络)

潘氏第八世太公潘起仕自办槽厂十八所,所产标号“浙江省富阳潘同文”元书白纸行销全国,富甲一方,达到了潘氏发迹的一个高峰。

元书纸是竹纸的一种,北宋真宗时期已被选作“御用文书纸”,时有“京都状元富阳纸,十件元书考进士”之说。因皇帝元祭时用此纸书写祭文,故名“元书纸”。

富阳是元书纸的故乡。在富阳银湖街道凤凰山麓的泗洲村,就发现了时代最早、规模最大、保存最为完整的北宋造竹纸作坊遗址。年5月,经国务院批准公布为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壶源溪两岸青山覆盖着连绵不断的翠竹,是元书纸的重要产区。如今,湖源元书纸已经申报了国家地理标志商标,古法竹纸制作技艺被列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湖源古法竹纸制作技艺实训中心也被列入联合国科教文组织农村社区学习中心项目实验点。

友于堂就是在潘起仕手里兴建起来的。友于堂依山而立,面朝壶溪,前厅后堂,全栋为三进八厢、三十二间两层式楼房,共置有木圆柱个,雕梁画栋,技艺精湛,堪为湖源地区的地标建筑。

不仅如此,潘家还特别邀请徽州老家同宗的乾隆五十八年状元潘世恩题写“友于堂”堂匾,请诸暨马剑村的姻亲、同为嘉庆元年进士的戴殿泗和戴聪叔侄创作中堂书画一幅。最后,最重量级的,是邀请富阳老乡、董邦达的儿子,时任军机大臣、文华殿大学士(即宰相)董诰题写的一幅对联。

这三样东西,被称为友于堂的“镇堂三宝”。只可惜,随着时间的推移,堂匾和中堂书画已不知去向,唯有柱联幸运地保存了下来。

如今,我们走进友于堂,还能看到董诰题写的那幅对联。

“古今来几许世家无非积德,天地间第一件事还是读书”。

这是先贤对富春子弟的谆谆教导。

(照片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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